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(开篇)
M:敢坐下一辆车离开这里吗?
W:下一辆车到哪?
M:终点。
W:我知道是终点,我想问的是终点是哪?
M:这个你买了票就知道了。
(对话自此开始,作为作者,我能告诉读者你的弦外之音是:一场旅途,两个闲人,在起点处相遇,在终点处分手。人生应该也不过是如此,唯一不同的是,这样的旅途没有下一场。)
W:只有放弃对终点的任何期许,才能使自己的旅程区别于庸庸碌碌的行人,拥有终点的旅程更接近于一场疲于奔命的征程,也就没有心思去欣赏沿途的风景。如果可能的话,我们就在中途的某个小站下车,只有这样,才能使得我们的这次出行,显得更加地没有目的性。
M:那就下一站下车怎么样?
W:好啊,就下一站。
M:从现在开始,下一站已经是你预设的终点了!即便是一场无所谓终点的旅程,你也依旧要为它设定一个终点。在这里终点是说给那个卖票给你的人听的,也可能是说给某个你所不认识的闲人的,总之,你需要一个终点。
W:那你的终点又是哪里呢?
M: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那里叫做“终点”。
W:这列车的终点是D市。
M:这我知道。
(列车在下一站停下,W和M都没有离开自己的座位,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,一部分人下车,一部分人上车,物换人移。)
W:你一直看向窗外,有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看你?
M:你盯着我看什么?
W:没什么,其实我也没看你。
M:可是,你刚才不是说……?
W: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。
(“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”,而这句话说完之后换来的是W和M长久的沉默,我想和你说说话,这意味着“我们”本没有什么话可说的。)
W:很多时候我真的不是很理解你的所作所为。
M:但是你还是替我做了我想做的事。
W:或许这些事恰好也是我想做的吧。
M:那我岂不成了你为非作歹的借口了。
W:不是借口,是催化剂,你只是使我更想做这些了。
M:你知道催化剂最可怜的一点是什么吗?
W:什么?
M:催化剂本身不参与反应!
(原谅我使用这个恶劣的比喻,作为催化剂的作者,也就是现实中的我,此刻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参与到某些反应中去,而不是永远充当旁观者。)
W:如果不是你的建议,噢,不,如果不是你的怂恿,我是不可能作那个决定的,而如果那样的话,我终将会回到自己曾经鄙夷的庸碌中去。
M:你是在和我说话吗?
W:你在听吗?
M:我在听,可是听不懂,所以就没有再听?
W:现在你快乐吗?
M:为什么这么问?
W:这就已经足够了!
M:那以后呢?
W:以后会怎么样,我已经不想去想。
(有些话,我们听不懂是因为我们不想听懂,有些话我们说不明白,是因为我们不想说明白。)
W:这样寒冷的冬天就应该下一场大雪,那种可以将一切存在都埋葬的暴雪,最好还伴随着将一切生息都扼杀的飓风。在这样的冬天,人类被酷寒禁锢在室内,万物在季节面前不得不俯首称臣……
M:你指的是在D市吗?
W:你早就知道这在D市是不可能的了,是吧?
M:你何必明知故问呢!
W:可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还是不期而至了。
M:你也早就知道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了,是吧?
W:你这应该也算是明知故问吧。
(彼此之间太过于了解并不是什么好事,因为这使得沟通交流不再具有意义了,于是所有的话都成了没有必要的废话。)
M:D市快到了。
W:我知道。
M:我要下车了。
W:为什么?
M:这里是我的终点了。
W:可是我的终点还没有到。
M:这里已经是列车的终点了。
W:如果早知道列车的终点也是我们的终点,我就不会买那张票了。
M:你指的是你的那张还是我的这张?
W:两张都指。
M:可你还是买了,而且还一买就买了两张。
W:我只是说如果,你也知道,以“如果”开始的句子都做不得真。
(W替M买了去D市的车票,列车一直向北开,两个人一路看风景。可是他终究无力左右M内心的旅程,因为在那趟旅程中,自己并没有陪伴在M的身边。)
M:后悔了吗?
W:没有,如果年轻的时候没做一件让自己抱憾终生的事,那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呢。
M:你这不还是后悔了嘛。
W:我有这样说吗,是你理解错了。
M:我没有!
W:是的是的,你没有理解错,是我理解你理解错了。
M:你生气了吗?
W:我答应过你,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。
M:我怎么不记得你答应过!
(类似的对话曾经真实地出现在作者的生活中,此刻那声音依旧萦绕耳际,这里写下,权作某种形式的纪念。现实中W和M谁也不曾出口答应过另一个人什么,可是心底某种形式的承诺确是真实存在的。理解了这一点,你应该也就能理解以上的对话了!)
M:我作了一个连我自己都不愿接受的决定。
W:什么决定?
M:我决定做一个连自己都讨厌的人!
W:这是你和我说过的所有的话里面最让我费解的一句,但是我想我懂了。
(W说他懂了,可是你懂了吗?不要将这个问题再抛给我,因为我也不懂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