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峰,我该如何书写你的年轻

很多年以后,当我变成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的时候,赤峰这座城市却还是年轻的。年轻,是属于一个城市的特权,时间无情地淘汰了所有的衰老和病态,留给城市的仅仅是我们所渴求的年轻。城市是不会老的城市,虽然曾经生活在这座城市中的人都老了,都死了。

此刻,当我准备写一些关于赤峰这座城市的文字的时候,我迟迟无法动笔。我不知道自己无法下笔的确切原因,事实上,我有太多的无法下笔的理由,我不确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理由。赤峰是一个年轻的城市,只是当我准备写一写这座年轻的城市的时候,我无话可说了。这里是我生活了十六年半的城市,这里承载了我所有童年和青春期的记忆,这里给了我最初看世界的成人视角,虽然这种视角被后来的诸多变故打破。

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,我习惯了这里的一切,习惯了秋末和初春的沙尘;习惯了冬日的酷寒和夏日的燥热;习惯了小镇居民的思维方式;习惯了大家见怪不怪的坦然;习惯了父亲的偶尔表现出的愤愤不平,却也习惯了母亲的那一句"现在就是这时候"。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习惯了这里的一切,另一种说法却是自小我就被这座城市所影响同化着。从某种角度说,教育就是一个习惯的过程。如果这种说法成立的话,那么我的所有启蒙教育似乎就是适应这座城市。

十六岁的那一年,太多的变故发生在我身上,我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,我知道那一刻我开始试图叛离,叛离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城市,叛离这座城市中的人和事。这座城市一直是年轻的,可是我用了一年的时间成长蜕变,以至于衰老。这座城市留给我的我尽数藏隐在内心的角落,我努力的和这里保持距离,作出一副疏离的高傲姿态。当然当然,这一切不过是徒劳无功的挣扎,最终我没有离开过这里,最终我也离开不了这里。

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内心究竟有多么的强大,除非他尝试过心思决绝地叛离某地。当我这样做的时候,我意识到了风险所在,当我这样做失败的时候,我却对一切都无所谓了。我不过是万千生命体中的一个,我也就没有必要做太多没有结果的尝试。

三年的时间有多长,我不知道。我在笔记本上留下了很多的文字,可以自己默默的看一下午;我走熟了陌生城市的每一条路,可以漫不经心的坐着公交出行;我翻阅了不知多少本稀奇古怪的书,使得我也像那些书一样古怪;我玩味着诸多的理论,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三缄其口的囚徒;我爱上了异乡的某人某事却又忘怀了某人某事,静待一切一去不复返。三年的时间有多长,我不知道,但是我知道三年在我身上的雕琢打磨。

三年之后的我也就是现在的我,告别久居的城市三年,我又回到了这里,当然当然,我所谓的"回到"是我以特定的身份参与这里的事宜。我厌恶了自己曾经对身边事物的麻木,我试图改变自己,也试图改变我周遭的一切。可是,赤峰还是赤峰,还是那个年轻的城市,而我则以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视角来看待这里。我看到了这里的年轻,甚至于看到了这里的幼稚,我同时也看到了自己的无力,我又怎么可能改变这里,哪怕是改变这里的一草一木。

对一切的安之若素是衰老的表现,曾经的我这样过,现在的我又回到了这种状态,我不可能衰老两次,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我从来就不曾年轻过。昨日的赤峰是这个样子,今日的赤峰依旧是这个样子,一个城市可以永远年轻,因为这座城市从来就不曾衰老过。少年老成的我或者说未老先衰的我该怎样来写赤峰这座年轻的城市,我不确定,但是我尝试过了!